JackJeanne夏剧翻译◆织卷寿寿篇◆泪簪

JackJeanne夏剧翻译◆织卷寿寿篇◆泪簪

​​*个人翻译,如有不足请多指教!

1

“寿寿,难得你邀我练习,真是不好意思。不过,大家一起做Jack的练习还是很开心的,谢谢你。”

像是顾虑着寿寿的感受,世长一脸歉意地说道。

“可是……”寿寿还想坚持邀请,但世长为难地笑了笑。

这下,寿寿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。

Quartz 78期生中的织卷寿寿、世长创司郎和立花希佐,三人在入学后不久便成为了好朋友。

一个多月前的新人公演中,他们运气不错,都拿到了主要角色,就这样互勤互勉地站上了舞台。

不过,现在已经是七月,正是夏季公演准备最忙的时候。不同于以一年生为主体的新人公演,夏季公演是根据舞台实力来分配角色的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寿寿虽是一年级却拿到了好角色。他要饰演的是主角的对手。

从小苦练剑道,在团体赛等场面中常被委以重任的寿寿,完全理解学长们的想法。

要拿出结果来。要回应他们的期待。

那是种让人心情舒畅的压力。

他的角色名叫路易斯,是和支仓同期,在大型企业工作的精英职员。

路易斯虽然性格开朗,善于交际,但说起话来毫不客气,也会无意识伤到别人。因此,性格内向的支仓总是承受着路易斯带来的压力。

寿寿迷上了这个角色。

凭借路易斯的话,拿到获得个人奖,跻身年级前三也不是白日做梦了。

但是——

路易斯的开朗明明没有恶意,却逼得支仓非常痛苦。

支仓的模样和苦笑着的世长重叠在一起。

(是我不好吗……)

进入夏季公演后,世长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了。

2

周日,正是迎来一周结束,准备新一周开始的日子。

“……出发吧。”

一大早寿寿就醒了,每天都要为了晨跑早早出门,今天也不例外。

白色的积雨云浮在湛蓝的天空中,正是夏日才有的好天气。不过,空气中多少还留有些清晨的凉意。平时都是在校内随意跑跑,但是,难得有天气这么好的休息日,他决定今天要前往环抱尤尼维尔的大伊达山,就当是转换心情。

大伊达山上有许多登山道,寿寿选择了坡度最大的一条。

“哈、哈……呼……”

堆积着潮湿落叶的路面。

覆盖着泥土的木质阶梯。

仿佛要破土而出的岩石。

寿寿集中精力,应对着不断变化的路面。

由于路况险峻,所以四周都看不到人影。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在耳边回响,偶尔才夹杂着鸟鸣声。

再翻过一个坡道,就能看到祭祀玉阪座始祖——玉阪比女彦的神社了。

鸟鸣再起。

像是被鸟鸣声邀请了一样,寿寿把视线投向了大山深处。

“……嗯?啊!”

远离大路的森林中,有个人站在那里。

“那人怎么回事……”

寿寿朝森林踏出脚步。

“嗯?”

就在这时,寿寿的视线里闪过一道刺眼的光。

“什么东西什么东西?”

他转过被光线晃到的脸,往后退了一步。这样就看不见那道光了。

他又向前走了一步,恢复到原来的姿势。光又亮了起来。

森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着阳光,只有在这个位置才能看到。

那光源到底在哪里呢?

“咦?树……?”

那是一棵老橡树,树龄似乎有数百年之久,树干盘根错节,又粗又大。老树的腹中,似乎有什么在发光。而立花希佐正伫立在树下,抬头仰望着什么。

“立花!”

寿寿一边叫着,一边往森林里走去。

希佐立刻就回过头来了。

“啊,寿寿,早上好。在晨跑吗?”

“是哦!你也是吗?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走这条路。”

为了增强体力,不少学生会在大伊达山跑步。不过,也只有那些爱显摆体力的家伙才会选这条路。在这里见到希佐还是头一回。

“我是在徒步啦。因为没来过这条路,所以想走走看。”

“这样啊。这里景色不错呢。”

寿寿停下脚步,并肩站在希佐身旁。

“但是,路面实在太陡,光是用走的就很辛苦了。能在这条路上跑起来,寿寿真厉害啊。”

希佐苦笑道。

——好羡慕啊。

听起来像是这个意思。

“立花习惯了之后也能跑的!”

他条件反射地回答,语气不经意间有些强硬。

也许是想起了世长吧——他也夸奖了寿寿,却又觉得自己做不到,就那样放弃了Jack的练习。

“是吗?那我下次也试试好了。”

然而,希佐柔和的声音拂去了寿寿的不安。

(呜哇,我刚才可能太神经质了一点!)

让希佐看到自己这样真的超逊的。为了转换心情,寿寿用力摇了摇头。

希佐是他在尤尼维尔交到的第一个朋友,是一同在舞台上饰演主角的搭档,也是经常意识到对方而相互竞争的对手。他想让希佐也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存在。

“好!”他这么应了一声,重新打起精神来。

“啊,对了,上面有什么?”

话题转换过来,寿寿抬起头望向老树。

“寿寿也注意到了吗?那道光……”

“是啊,顺着它着就看到你了。你是怎么发现的?”

“森林里有只鼬鼠,我想走近一点看看,就离大路越来越远了,然后……”

希佐抬起手。

“你看那里,有个洞。”

在希佐举高手指着的地方,有一个正好能放进塑料瓶那么大的细长竖洞。确实,光就是从那附近射出来的。只是看不见里面有什么。

“嗯~……”

寿寿一下挺直了身子。不过,尽管他长得高,也把手伸到最长了,也还是离那个洞差一截。

粗壮扭曲的老树根向四周蔓延生长,弄得地面凹凸不平,也不方便跳起来。

“爬倒是能爬上去……”

但要踩在这棵老树上,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。

“会把树弄伤的,总觉得很可怕吧。”

希佐好像也有同样的感觉。

尽管如此,两人还是很在意洞里的东西。

希佐明知道会和寿寿一样够不到,还是伸出了手。

“……啊,对了!”

看到他的手,寿寿灵光一闪。

“立花,托举呀,托举。”

“托举?啊,是哦!等我一下。”

希佐向着树干走近了几步,然后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双手叉腰,说道:”上吧!”

寿寿绕到希佐背后。

“好,那就……”

双手扶在希佐的腰上,寿寿发出”预备”的信号,接着两人一起蹲下。

“嘿!”

然后,一下子就把希佐举了起来。

两人在新人公演的舞蹈中也做过托举。

希佐的双脚离开了地面,全身的重量都依托在寿寿的双臂上。

(好轻!!)

虽然每次都这么想,寿寿还是牢牢地支撑着对方。

“怎么样,立花?”

“能看到里面了。啊……”

“怎么了怎么了?”

“有东西!”

希佐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进了洞里。

“喂不会有事吧?不会有奇怪的生物吗?”

如果是鸟或者老鼠还好,但如果有蛇就糟了。

“找到了!”

“诶,找到什么了?”

但是希佐说了句”不用担心”,就把手抽了出来。

“寿寿你看,应该是这个!”

“诶,什么什么?”

慌忙又小心地将希佐放回地面之后,寿寿凝视着对方手中的东西。

“……簪子?”

虽然有点脏,但确实是一根银光闪闪的簪子。

“立花,可以给我看看吗?”

“嗯。”

接过簪子,寿寿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。

簪子上装饰着一个扁扁的圆,旁边伸出两根尖轴。

“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在树里……是乌鸦叼来的吗?”

寿寿把簪子翻了个面。

“嗯?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你看,这个。”

圆形的装饰上刻着花纹。

“画着一个‘八’字,还有一条像绳子一样弯弯曲曲的东西呢。”

“这是梆子吧?”

“梆子?”希佐没反应过来。

“哎呀,就是一边喊着‘小心火烛’一边打拍子的那种。”

小时候去爷爷奶奶家,作为地区仪式的一环,他也试过一边敲着梆子一边夜巡。

“小心火——烛!”

寿寿一边喊,一边做了打梆子的动作。希佐好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,”啊啊”地应了一声。

“真的耶,很像!”

“是吧!……不过,就算知道是什么也没什么用。”

(这根簪子是谁的,又是什么时候被放在树洞里的?)

寿寿对簪子越来越好奇了。

“哎呀?我还想着怎么有个吵得要死的声音,跟安静的森林一点也不相称,这不是织卷君吗!”

“咦?!”

这时,森林中闪过一道和寿寿截然不同却同样响亮的声音。

“啊,根地前辈!”

既是Quartz的班长,又是导演、编剧的天才,根地黑门,正站在登山道上朝这边看。

“连备选的立花君也在吗!你们两个怎么一起跑偏了呀!前辈我很感兴趣哦,来向我说明吧,就现在立刻马上!”

来来来!根地忙不迭地催促着。这下他们就没得选了,只能顺着根地的意思来。

两人跑到根地面前,一五一十地解释了整件事。

“哦——大伊达山的老树里有根簪子啊……给我看看。”

根地接过簪子,对着太阳举了起来。簪子反射出耀眼的光。

“……立花君,树洞里只有簪子吗?没有什么包着它的东西吗?”

“包着吗?……啊,对了,簪子的周围有些和树木不一样的亮色木片。说不定是木盒的碎片……”

“原来如此。虽说年代久远,但这根簪子却保存得相当好,应该就是多亏了有木盒装着吧。不过,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还是让木盒坏掉了,这才露出里面的簪子,又反射出阳光吸引了你们两个。”

寿寿还是没搞懂:“诶,但是……”

“装在木盒里的簪子,是被谁直接放在那里的呢?放在那么高的地方?”

“我们这么想吧:也许有人把簪子拿来放在这里的时候,这棵树比现在要矮呢?手正好能够到那个树洞。”

“原来如此……!”寿寿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。

“不过,这些都只是妄想假说而已啦!”

虽然寿寿接受了这个说法,根地却又气势十足地补了一句,像是否定了自己的观点。

“可是……”

根地忽地把簪子转向他们。

“我觉得这个簪子是被人故意藏起来的。”

“诶?”寿寿和希佐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。

“根地前辈,你知道原因吗?!”

“算是吧。”

面对煞有介事的根地,寿寿好奇地探着身子叫道:”快告诉我们嘛!” 但根地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两声,把簪子还给了寿寿。

“那你去查查看好了。”

“什么?!”

“不然就没意思了对吧~?”

说着,根地背过身去。

“等、等一下根地前辈!”

“加油哦~!”

两人还想拖住他,但根地的脚步在这条最高难度的坡道上也轻盈飞快。

风卷残云过后,森林里再次只剩下婉转的鸟鸣声。

“……怎么办?”

“嗯——”

两人面面相觑,又看了看手里的簪子。

“……要不,我就去查一下吧!”

“啊?真的?”

希佐的回答听起来积极又果断,让寿寿吃了一惊。

“既然根地前辈都让我们去查了,那就说明能找到答案的吧?”

虽说是为了演出,但希佐在夏季公演中可是被根地折腾得够呛的。

通过不断和介练习,希佐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。正因如此,他才更愿意相信,根地给他的考验是能够克服的。

“而且……”希佐又补了一句。

“总觉得很在意。”

希佐有些忧心地看着簪子。看着他的表情,寿寿决定了。

“……那,我们就去查吧!”

“诶?可以吗?”

“嗯!因为我也很在意啊!来一起揭开簪子的秘密吧!”

寿寿下定决心,紧紧地握住了簪子。

“嗯!”希佐点了点头,用雀跃的声音回答了他。不可思议地,寿寿的心也雀跃起来。

但是,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。说实话,寿寿也完全摸不着头脑。

“该从哪里开始查呢?”

(这方面世长很擅长……)

不过,寿寿心里还是有些不安。真的可以跟世长说话吗?自己发出邀请,会不会又伤害到世长呢?

“寿寿?”

“啊,不是,我们先联系世长吧!”就算是这样,不跟他说一声也很不自然,心里会不舒服。

“我也这么想。”

“是啊!打过去好了……”

寿寿拿出手机,给世长打电话。

铃声响了几下,但对面没有反应。

“不接啊……”

只是碰巧没注意到,还是——

寿寿不愿自己总是想着这些事情,于是又打了一次。

还是不接。

“可能他在忙呢,先给他发个信息吧。”

这时,希佐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发信息。

“‘我们在大伊达山发现了一根不可思议的簪子’……”

和详细说明的时候一样,把简单的经过写下来。

“……‘有时间的话就联系我吧。’这样可以吗?好了,发出。”

等了一会儿,希佐抬起头来。

“还是没反应,大概是在忙吧。”

“啊,这样吗?那肯定是了。”

寿寿松了一口气。

“嗯……那,又回到起点了吗?怎么办?先在网上搜一下吧?”

“是啊,关于簪子……”

但是,走到这里手机信号突然变差了,两个人都连不上网络。

“山里是这样的……没办法,先下去吧。回到尤尼维尔再说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两人开始下山。

寿寿低头确认尤尼维尔的位置,看到了玉阪市的全景。

“啊……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玉阪坡不是有卖簪子的店吗?”

连接玉阪座车站和尤尼维尔学校的大路——玉阪坡上,开着许许多多的商店。寿寿经常在休息日出门到处逛,有隔着橱窗看到过簪子的印象。以前在战斗漫画里看到以簪子为武器战斗的角色,还想过“用簪子就能杀人吗”,觉得挺可怕的。

“啊!可能是卖和式装饰品的店。”

“去那里问问会有什么发现吗?”

比起从网上或书上查资料,看实物的调查方式更适合寿寿。

而且——

“上街吃点什么吧。”

不知不觉中太阳升得很高,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了。

希佐愣了一下,马上笑着答道:”嗯,走吧!”

3

休息日的玉阪坡总是人潮涌动。

“哦哦,没想到有这么多东西卖的!”

吃过午饭,两人走进目标的和式装饰品店。店内出乎意料地深,陈列着零钱包、手帕、扇子、系带荷包、陶偶人、和纸伞等各式各样的商品。

“立花,这个!就是这个!”

琳琅满目的商品中,簪子摆在最显眼的地方。

“诶——种类真多啊。”

有缀着圆形玻璃球的,梳状的,也有装饰着华丽花朵的,什么样的都有。

而且价格都还算便宜。可能这间店主打的就是这种人人都能入手的商品吧。

“呐,寿寿,这根簪子是不是有点像?”

“啊?哪根?”

希佐指了指:“这根。”

那是一根华丽的簪子,表面用金漆画着图案。但,和两人发现的簪子很像的一点是,这根簪子上也装饰着一个扁平的圆。

“这上面写着‘平打簪①’。”

寿寿用手机查了一下这个词。

“啊,搜出了长得更像的!”

那是只用金属锤平而成的平打簪。因为大多是银制的,所以也被叫做“银平”。圆形的装饰上,有花、羽毛、菱形等多种图案。

“……咦,难道说这是家徽吗?”

寿寿在织卷家婚丧嫁娶的场合上见过自家的家徽。图片上也有些花纹和家徽很像。

“好像有些人会随身带着纹有家徽的簪子呢。”

“照这么说,这个梆子也是家徽吗?”

寿寿和希佐搜索着有没有梆子木形状的家徽。

“啊,寿寿,有了!虽然形状不太一样,但好像有梆子木形状的家徽哦!”

希佐搜到的家徽上画着两条粗粗的竖线。虽然和梆子的角度不太一样,不过还是很像的。

“还真有啊——那么这根簪子的主人,家徽就是梆子木咯!”

解开了一个谜团的寿寿很兴奋。

虽然觉得照这样下去所有的谜团都能一口气解开,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查,都查不到为什么会有人把簪子藏在大伊达山的树里。

“也许……这件事和家徽没有关系……”

希佐的表情沉下来,下结论似的说道。

“呜哇……真的假的!根本是陷阱嘛!”

又回到起点了。寿寿苦恼地抱着头。

“根地前辈,为什么只瞄了一眼簪子就知道原因了呢……”

难道在簪子上看到什么了吗?

希佐抱着胳膊沉思。

“根地前辈好像对这种古董也很了解……他可能发现了我们看不到的信息。

本来根地和他们俩的知识量就不一样。

(特别是我比根地前辈差得更多。)

不过,希佐的话成了提示。

“那个,说不定可以。”

“诶?哪个?”

“比女彦大道上就有啊,古董店。去那里请人家看看这个簪子不就好了?”

从玉阪坡横穿过一段路就能到达比女彦大道。

这条通往玉阪座的道路,两旁都是古老的建筑,还保留着昔日驿站街的风貌。

就是在这条路上有家古董店。

“寿寿你啊……”

“嗯?”

希佐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,闪闪发光的,像是要溢出来那样看着寿寿。

“什么都知道呢!”

“我吗?!”

第一次听人这么说。

“嗯,好厉害!”

被夸奖的寿寿,稍微有点害羞了起来。

4

“看,就是那里。”

——比女彦大道。

曾是玉阪最繁华的街道,现在却以平静的氛围迎接两人的到来。

道路狭窄,不过勉强还算能通车。老旧的房屋排列两旁,其中,有家店一直敞着门。

往里一看才发现,小小一家店里竟然塞满了古董,叫人想不通是怎么摆进去的。

“哦呀,欢迎光临。”

一个声音沙哑、弯腰驼背的老婆婆从店铺深处走了出来。老婆婆大概八十多岁了,脸上刻着年轮般的皱纹,眼皮也耷拉下来遮住了一半的眼睛。

“尤尼维尔的学生吗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两个人都长得真好看啊。一饱眼福,一饱眼福。”

老婆婆用力点了点头。

“不好意思,我们有个东西想让您看看。”

寿寿拿出簪子。

“鉴定费要多少钱呀?”

老婆婆嘻嘻地笑了。

“会主动付钱呢,真不错。长得也好看,我就免费给你看看吧。”

“啊?免费?!”

“老太婆我也想让年轻男人伺候伺候嘛。”

老婆婆伸出枯枝般的手,说着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话。寿寿看着希佐确认了一下,然后把簪子递了过去。

“哎呀——”

那双被沉重眼皮遮住的眼睛,忽然瞪得像弹珠一样圆。

老婆婆拿起桌子上的放大镜,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仔细打量起簪子来。

“怎么样?”

“……”

老婆婆放下放大镜,嘿嘿一笑。

“真可惜,连一文钱都赚不到。”

虽然不是来问值多少钱的,不过对于古董鉴定来说,也许这个环节不能少吧。

“那个……”

两人还没来得及问还有没有其他信息,老婆婆就一边晃着簪子一边开了口。

“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,我就花5000元买下来吧。而且你们长得又好看嘛。”

“啊?”

“这钱就拿去吃点好吃的吧。”

谈话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。

寿寿不由得看向站在旁边的希佐。

(……嗯?)

平常总是平静地笑着的希佐此刻却有些僵硬,目不转睛地盯老婆婆手上的簪子。

“立花?”

“诶?啊,抱歉……”

寿寿很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放心的事,但希佐犹豫地闭上了嘴。是不好说出口吗?

于是寿寿下定决心开口。

“总觉得,婆婆您有点可疑啊!”

把从希佐那里感受到的违和感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。

“寿寿?!”希佐叫道,似乎是想阻止他。大概是想说这也太失礼了吧。

老婆婆听了这话,竟然瞪大眼睛,”哈哈哈哈”地笑了起来。

“没事,我开玩笑,开玩笑呢。”

老婆婆重新拿好簪子,小心地还给两人。寿寿向希佐使了个眼色,于是希佐慌忙接过簪子。

“是白金做的。”

“Báijīn?”

“写成英文是Platinum的那个白金。”

希佐“啊”了一声。

“那,岂不是很值钱……”

“是这样的吗?婆婆,这个实际上到底值多少钱?”

老婆婆张开双手,动了动手指。

“十左右总值的吧。”

“十元吗?”

“是十万。”

两人一下呆成了豆豆眼。

“……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?!”

慢了半拍才发出的叫声,吵得几乎要把古董都震塌了。

“那,那这不是宝物吗!……诶、那你刚才果然是想骗我们吧!”

“都说了是开玩笑的嘛。我是打算好好告诉你们的哦,嘻嘻。”

老婆婆一点也没有没有退缩的样子。这种人不管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,就像根地一样。寿寿只好作罢。

“话说,竟然有白金做的簪子啊。是最近才做出来的吗?”

“白金”这个名称听起来就很现代化。老婆婆却摇了摇头说:“不是。”

“白金是大约在江户末期传入日本的。后来,人们就逐渐开始用白金制作装饰品了。

“这样啊……”

“所以呢,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?”

老婆婆咧开嘴笑着问道。虽然还是不太可信,但希佐望过来的表情已经和往常一样,似乎是不再怀疑她了。

“大伊达山。在一棵古树里面发现的。”

于是,寿寿实话实说了。老婆婆听了,眉毛一翘。

“大伊达山?……莫非是比女彦神社附近?”

“诶,啊,是的。”

她怎么知道?

就像老婆婆说的那样,他们确实是翻过一个山坡,在一个叫比女彦神社的地方找到了簪子。

老婆婆恍然大悟地点点头。

“那就是‘泪簪’了吧。”

“‘泪簪’?”

第一次听到这个词。“那是什么?”他们还想听更详细的解释。

但是说到这里,老婆婆摆出了一副装模作样的态度:”我想想啊……”

“这些情报可不能免费告诉你们,长得再帅也不行。”

“啊?!”

难道是想让我们把簪子白送给她吗?两人警惕起来。面对重新竖起戒心的两个人,老婆婆丢下一句“等我一会儿”,就消失在店铺深处了。大概店面和她住的地方是连起来的吧。

“……怎么办?”

两个人面面相觑。

大约二十分钟后。

两人乖乖看着古董等着,老婆婆终于出现了。

她手里,拿着一个四方形的包袱。

“那是什么?”

“把这个拿到中小路的绸缎店去。”

“诶?”

寿寿又看了一眼包袱。

“今天好像要下雨嘛,所以我不想离开店里。而且,身上滴着水的男人不是比平常更棒了吗?”

“呃,诶……?”

也就是说,跑腿换情报对吧。

寿寿去过几次中小路的绸缎店,店主和店员给人的印象都很文雅。虽然这个老婆婆做的每件事都很可疑,但这个忙帮一下应该也没问题吧。

“我们去吧,寿寿。”

“也是啊。”

“嘻嘻,谢谢啦。”

老婆婆把包袱递给希佐。好像是比预想中重,希佐的手一下子沉了下去,又慌忙重新抱好。

“立花,我来拿吧?”

他们各自有擅长的领域。寿寿正想着力气活还是交给自己比较好,却被老婆婆挥挥手阻止了:“你看着粗枝大叶的,不行。”看来包裹里应该是需要轻拿轻放的重要物品,甚至说不定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呢。

“到了就说是从比女彦大街的老太婆那里拿来的就行了。还有,记得跟绸缎店的店主打听‘泪簪’的故事哦。”

“咦,不是您来讲给我们听吗?”

“那家伙比我了解得多,而且现在是老太婆午睡时间啦。”

老婆婆用手捂住嘴,故意打了个哈欠。

“看,要下雨咯。快去吧。”

刚听完吩咐,两人就被赶出了店里。

走到外面的时候,天空已经被厚厚的云层覆盖了。早上远远看见的积雨云,好像飘到街上来了。寿寿转了一圈左脚的脚腕,为接下来的出发做放松准备。

“真的要下雨了耶,我们快走吧。”

中小路就在玉阪坡对面,中间只隔了一条路。这是一条连车都过不去的小路。

“对了,立花,你听到她说簪子值多少钱的时候就发现她在骗人了吗?你的表情都变了。”

寿寿快步走着,问起簪子差点被买走的事。

“嗯……因为那个老婆婆,明明知道我们是尤尼维尔的学生,还说想买……”

希佐耷拉着眉毛苦笑道。

“嗯?什么意思?”

“那种地方有规矩,不能从未成年人手上买东西的。而且也不会出钱买不值钱的东西。”

“可是,她不是说什么零花钱?”

“说是零花钱,也挺多的吧?都五千元了哦。”

这么一说好像也是。

“既不是一下子就给得起,也不是咬咬牙就能就能给出来的。所以我才觉得有点奇怪。”

说到这里,希佐叹了口气。

“不过,她只是在开玩笑吧?我那副怀疑人家的样子也挺叫人不好意思的。”

希佐似乎在反省。

“嗯——谁知道呢。要是一直没发现的话,可能不知不觉间簪子就被买走了呢。”

感觉那个老婆婆的话也不是做不出来。

“……嗯?”

这时,天空轰隆隆地响了起来。大雨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来了。

(我倒无所谓,但总感觉不想让立花被淋湿啊。)

“立花,要跑快点咯!”

“嗯!”

希佐把包袱抱在胸前跑了起来。寿寿一边合着他的节奏奔跑,一边模模糊糊地想。

(立花家里,是不是金钱方面有困难啊?)

只不过,这想法深究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。

5

“哦哦哦,正好安全到达!”

两人在星星点点的雨滴中冲进绸缎店,同时,天空中闪过一道眩目的闪电,接着是轰然炸响的雷鸣。暴雨来势汹汹,终于在此刻倾泻而出。

“哎呀,欢迎光临。有没有被淋湿呀?”

看到门外的暴雨,店主关心地问道。寿寿掸了掸落在肩上的水滴,回答:“没事的!”

“不好意思,是比女彦大道的老婆婆托我们把这个带过来的。”

寿寿说着,希佐把包裹递了过去。

“哎呀,这可真是不好意思……我都说了晚一点会去取的,她怎么又麻烦你们呢。”

“我们想向她请教‘泪簪’的故事,她就说让我们来替她跑一趟。”

“又是这样马上就麻烦别人……”店主露出了困扰的表情。

虽然那个老婆婆说可以向店主打听泪簪的故事,但看到这个表情,就连寿寿都开始犹豫还要不要问了。

“话说回来,是‘泪簪’的事?你们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呀?”

这时,店主主动开口了。于是希佐立刻回答。

“我们在大伊达山上的比女彦神社附近发现了这根簪子。想调查看看那种地方怎么会放着簪子呢,就顺着查到了‘泪簪’这个词。”

店主点点头:“原来如此。”

“这么大的雨,回比女彦大道也很麻烦吧。我来跟你们说说吧?”

“可以吗?!”

两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。

“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,配上这个一起说说吧。”

店主摸了摸那个包裹。

“一起?里面装的是什么呀?”

“手作的萩饼②,我一直很爱吃呢。来,这边请。”

绸缎店里有一间铺着榻榻米的小客厅,里面挂着奢华得令人屏息的和服,还有装在竹筒花器③里的朴素野花。

店主端出了茶水和老婆婆特制的萩饼。

点心很小,寿寿一口就把一整个都吃掉了。

“呜哇,好好吃!”

豆沙外皮是淡淡的甜味,和松松软软的糯米內馅配极了。老婆婆也许是想趁点心最好吃的时候送过来吧。

“再吃一个吧?”在店主的盛情邀请下,寿寿又吃了一个。

希佐这边,则是用牙签把萩饼切成小块,慢慢品尝着。

“……所以是要问‘泪簪’对吧?”

店主慢悠悠地开口了。听到他的声音,两人不由得端正了坐姿。

“这是一部玉阪的古典舞台剧。”

玉阪,就是“玉阪座”的意思。

“诶,是这样啊?!”

“但是,玉阪座的舞台剧和在山上发现的簪子有什么关系吗……?”

“首先来说‘泪簪’的故事吧。那是一个发生在江户时期,女孩因愿望无法实现而落泪的故事。”

在雨声中,店主平静地开始了诉说。

女孩是武家四女,上有三位长姐。然而,武家一直在等的是男孩,而不是她这第四个女孩。

雪上加霜的是,女孩的母亲在生下她时难产而死。

父亲非常失望,把女孩关在宅邸里最狭窄、光线最差的地方,一眼也不想看到她。

宅邸里的人也小心翼翼,生怕和她扯上关系惹上麻烦。

女孩待在昏暗狭小的房间里,过着一语不发的日子。

她不时从纸拉门的缝隙偷偷向外看,看到姐姐们兴高采烈地穿戴着华美的和服和簪子,却只能一个人伤心地落泪。

女孩十二岁的时候,家里新来了一个学徒。

他比女孩大五岁,性格开朗。

男孩不知道在想什么,开始频繁地到女孩的房间来。虽然女孩因为没怎么跟人说过话,表达相当笨拙,他却听得津津有味;因为女孩没怎么读过书,他就教她读书写字;在暖和的日子里,他还会偷偷把女孩带出房间。

女孩一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,但时间久了,她也就渐渐把男孩当成了哥哥,对他心生爱慕之情。

女孩十五岁的时候,男人送给她一根簪子。

女孩询问着原因,而他只是红着脸回答:因为应该会很适合你。

两颗鼓动着的心,就这样生出了爱恋。

也许正是因为恋心,女孩才变得如此美丽,美得让人眼前一亮。

某天父亲的熟人偶然造访宅邸,看到了飘飘然戴着簪子外出的女孩,便说想要娶她为妻。

父亲认为这是门好亲事,于是开始着手推进。

结果直到这时,父亲才得知学徒和女孩走得这么近,于是勃然大怒,以传出去就不好听了为由把学徒逐出了家门。

两人甚至没能道别。

第二天,婚礼前夜。女孩拿起簪子冲出了家门,想要见到男孩。

按照从前听说的地址,她冲进男人家里,四下不见人影。但是,屋子里有不知写给谁的留言。是男孩的字迹。

——我已死。永别了。

十六夜的月亮挂在天幕上。回过神来,女孩已经走入了森林。恍惚间她看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神社,参拜过后,她把簪子留在了那里。

来生,一定要做夫妻啊。

女孩从悬崖上纵身一跃。

同一时间,宅邸前出现了一个人影。正是女孩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孩,他悄无声息地潜入宅内,打开了女儿房间的门。男孩决定抛弃一切,和女孩私奔。

然而,房间里没有女儿的身影。

男孩叫着女孩的名字。

你在哪里,是我呀,我们一起逃走吧。

只要有你在,我就什么都不要,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。

逃到远方一起生活吧,把簪子插在你的发间,我们两个人一起走吧。

你在哪里,你在哪里,我可爱的——

幕布就这样落下了。

“……那就是‘泪簪’的故事。”

寿寿和希佐都沉默了。

故事太过悲伤,两人都说不出话来。

“据说这是一部只有流泪才能看完的舞台剧,它也因此相当有名。对十来岁的少女来说更是这样呢。”

店主轻轻抚摸着已经变凉的茶杯。

“此后,无法和心爱之人结合的少女们,就会和那名少女一样,在比女彦神社旁悄悄藏起一根簪子……”

“诶……”

“并许愿‘希望来生能与那个人结为夫妻’……”

“……!”

寿寿和希佐倒吸了一口气。

“那我们找到的簪子是……?”

“应该是了。”

原来是少女无法实现的愿望吗?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天空放晴了,仿佛刚才完全没下过那么大的雨。

从中小路走回尤尼维尔的路上,希佐轻声喃喃着。

“少女没能实现的愿望……吗?”

希佐目不转睛地看着簪子。

“……寿寿,我们把它放回原来的地方吧。”

“咦?”

可是那也一样让人难过。

无法实现的愿望,就将那样永远暗藏在阴影中,再也不见天日了。

“……也是啊。”

虽说如此,寿寿也想不到别的处理方法。

地面泥泞,树木潮湿,岩石湿滑。虽然天空已经放晴,暴雨留下的水汽还在山中弥漫。

两人花了些力气往上走。就在他们终于接近了比女彦神社,来到早上发现簪子的地方的时候——

“哎?!”

眼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光景。

曾经藏着簪子的老树,从中间裂成两半倒下了。

“怎么会……”

两人跑到老树跟前,闻到了什么。

树木散发出一丝烧焦的味道。

“立花,是雷啊。”

“诶?”

“刚才下雨的时候,不是打雷了吗。”

和亲戚们进山露营的时候,寿寿见过被雷劈倒的树木。

当时的他因为猛雷而兴奋不已,现在却像面对熟人之死一样备受打击。

原本高得必须仰视的树洞,现在也滚落到了他们的脚边。

“怎么这样……”

希佐伸出左手,轻轻触碰着老树。

他的另一只手里,攥着簪子和哀伤。

(立花……?)

在那哀伤的深处,寿寿似乎看到了某种阴暗的感情。

在死亡面前,仿佛在恐惧着什么,害怕着什么——

“立花!”

寿寿大声叫了希佐的名字。

“……啊!啊、嗯,嗯?”

希佐的手一下子离开了树干。

“那根簪子,就交给你保管吧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我也不太清楚,不过我觉得这样比较好。”

如果今天没有在这条路上晨跑,如果没有注意到簪子反射的光线,如果没有抬头看这棵树,如果没有发现那个洞,这棵老树和这根簪子的故事就会在无人知晓处落下帷幕。

但是,我们自己发现了这个故事,知晓了这个故事,然后把它刻进了记忆里。

于是会想,既然如此。

“你不这么觉得吗?”

希佐用拇指指腹轻抚簪子,又紧紧握住。

“……我觉得。”

“是吧。”

然后,寿寿迈出脚步。

“回去吧,回尤尼维尔。”

他觉得不能在这里久留。不,他觉得不能把希佐留在这个接近死的地方。

希佐回头看着老树。寿寿没有等他,反而加快了脚步。

所以希佐转过身,像是要把老树甩在身后那样,追上了寿寿。

然后,两人回到大路上,往山下走去。越是往下走,感觉空气越是浓厚起来。

“必须向根地前辈报告呢。”

寿寿故意开朗地说道。而希佐叫了他一声:“寿寿。”

“嗯?”

“谢谢你。”

“诶,谢什么?”

“谢谢你,今天一直陪着我。”

寿寿微微一笑。

“哎呀,没什么,反正簪子的事我也挺在意的。”

“但是,谢谢你。”

被希佐这样认真感谢,寿寿的心脏不知为何,砰砰地跳了起来。

高兴得受不了了。

一阵痒意不知不觉间涌上心头。

(是因为好好帮上立花的忙了吗?)

同时,世长的身影在脑海中掠过。

本来以为自己是做了好事的,却伤害了世长。

寿寿虽然明白自己有错,却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处理好。

(但是……)

果然还是想帮世长啊。

因为他也一样,是寿寿重要的朋友。

寿寿看了看手机。

世长还是没有回复。

END

注:①平打簪:扁平的圆形是由金属直接锤扁而成,因多为银制,也称银平。

银平

②荻饼:外面是红豆沙,包着里面的糯米馅。似乎根据不同时期的叫法也叫牡丹饼,这里我不好判断就还是用荻饼好了。

荻饼

③竹筒花器:只是本来以为是竹编的那种花篮之类的东西查了一下发现是竹筒。。!

竹筒和野花 ​​​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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